跨越感情的天空

般若飞天

朋友跟我叙述他对亲情的感受：因为姥爷离得遥远，他之前从未见过。在老爷病重至去世期间，他随父亲一直守候在身旁。虽然也尽心尽力，但他坦言，面对病床上憔悴的老人，他从心底所生出的，其实也仅仅是一种同情。甚至，在面对老人的离去，他也没掉下一滴眼泪……在他心里，没经过时间的浸润，“姥爷”，其实只是一个称谓而已。
　　
　　听起来似乎觉得他有点忤逆，但我还是由衷地表示理解。就我来说，因父母都有众多的兄弟姐妹，所以亲戚会有很多。而因为相距遥远，对于这些没有多大印象的舅舅姑姑兄弟姐妹，我对他们又有多少亲情可说呢？
　　
　　有人说，他不愿意去岳母家吃饭，说是她家的碗洗不干净，只洗里面不洗外面。还有人说，她不愿意去婆婆家吃饭，婆婆端饭时大拇指总在汤里。
　　
　　如果不是过于挑剔，那就直截了当地提醒提醒啊……呵，还不是这么简单，因为都不是自己的亲妈！
　　
　　人有时真是个感性的动物，一件简单的事情，都要弄得很复杂。
　　
　　对于“他”与“她”来说，岳母与婆婆，一没有血缘关系，二没有长期生活在一起的经历，所谓“亲情”，只是由于人生中一个偶然的契合而衍生出来的，不具有坚实的感情基础。所以，有所嫌或有话不能直说也就不奇怪了。
　　
　　同一件事情，若换做自己的妈，就会在人前或背后给以提醒。哪怕妈不高兴，也是暂时的，不会有太多的想法。而对于配偶的父母，则会有很大的顾忌，说浅了，不能充分地被领悟，说深了，易产生隔阂和嫌隙，尺度难以把握，效果也不会好。
　　
　　这顾忌，这隔阂与嫌隙，说得明了一点，这其中缺少的就是真正的亲情。
　　
　　真正的亲情，是源于时间潜移默化的积累，是源于彼此长期磨合后的谙熟与包容，是沉积于内心深处的。因此，它不会随着表面关系的建立而轻易地建立起来。它需要的是时间，需要的是感情的跨越。
　　
　　同居一地的岳母经常来串门，一进门，见桌上的面食，习惯伸手触摸触摸，感觉感觉做得好坏；见妻正在做面食，习惯立即伸手帮做，以便快些完成。见此，妻有时会背着岳母对我使使怪表情；实在忍无可忍了，就会索性大声地要岳母先去洗手。这时，岳母通常会边说“我的手是干净的”边依照吩咐去洗，有时在洗的同时嘴里还会叨咕一句“穷干净”，以争回些脸面。以后，逐渐地，岳母不再随意触摸面食，帮忙之前也总是先洗手。
　　
　　母亲在吃饭时，习惯用筷子在公用的区域里翻动，比如挑一个小些的馒头，比如挑根嫩一些的葱叶。妻对岳母这样做都难以容忍，更不要说是我的母亲。但与对待岳母不同的是，妻只是脸色有些难看，并没有当面说出来。领会妻的意思，背地里，我跟母亲谈。母亲丝毫没有生气。只是有时，母亲会忘，在把筷子伸出还未到达时，会忽然想起，嘴里“哦”地一声，马上收起筷子改用手。多年养成的习惯，很短时间内要纠正过来，对于已年龄不小的母亲来说，实属不易。
　　
　　经过一段时间的“改造”，母亲已适应了这时的生活。妻对我说，往后就这样，你妈你管，我妈我管。我说好。事实上，我也确实觉得这样挺好，既达到了目的，又不损伤感情。
　　
　　但是，这无疑仅是一个权宜之计。
　　
　　我身边有这样一个家庭，父亲早年去世，母亲身体不好，儿子忙。这样，照顾年迈的爷爷的重任就被儿媳担下。值得称道的是，这种照顾不是一般性质的，而是吃喝拉撒全方位，直至老人故去的很多年时间。爷爷走后，婆婆也老了，什么牌子的BB霜好，紧接着又是悉心照顾婆婆直至现在。虽然，当初的儿媳现在已经做了奶奶。一般来说，作为儿媳，能够做到细心地照料婆婆已是难得。而这位儿媳，一开始就揽了婆婆该做的事，揽了丈夫该做的事。
　　
　　这位儿媳从小就没了妈，父亲也没了多年，她没有机会尽孝与自己的父母。但这和她尽心尽力地照顾爷公和婆婆有没有必然的联系有什么必然联系就不得而知了。然而肯定知道的一点就是，这位儿媳在开始做的时候，她一定是以一份笃实的责任心跨越了感情的空白。在面对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时，任何想说的话，不需要其他人来做传声筒，直截了当就说了。而说的同时，是与之相匹配的实实在在的做。一句话，这位儿媳已完完全全把自己融入进这个家庭。
　　
　　亲缘关系固然是重要，在照顾有亲缘关系的人时，感情加责任，让我们无可躲闪责无旁贷。在对没有亲缘关系的人时，在感情还没能建立起的时候，责任就显得尤为重要。在责任面前，感情原是可以超越的。
　　
　　朋友能照料从未谋面的姥爷，他是超越了感情的，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我身边这位值得为人榜样的儿媳，也是超越了感情的——那是一种宽广无限的超越。
　　
　　超越不是目的，而是过程，是过渡。超越感情不是摒弃感情，而是以一份责任为动力，边做边建立起感情。
　　
　　其实，仔细地想一想，社会中以家庭为单位的各种关系，比如夫妻之间，比如父母与子女之间，比如兄弟姐妹之间，虽然有浓浓的亲情做纽带，但若缺乏责任做支撑，关键之时，亲情的大厦也会有摇摇欲坠甚至坍塌的可能。感情是软性的，扭转盘结，责任却是硬性的，顶天立地。感情在前，责任断后。感情常游走在风平浪静之中，而责任往往会出现在危难之时。
　　
　　携一份责任，跨越感情的天空，正在经历的你，做到了么？